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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分析


暖玉和冷玉此刻就在窗外偷听寝房内的动静,其实也并非她们自己想听壁脚,而是宋玳吩咐了,让她们仔细留心宋琏的时长,他好与之比上一比。

  只听寝房内战况激烈,那妖精似的宠妾妍儿似是被欺负狠了,不断娇声求饶。

  那汉川王府谪仙一般的五公子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,那动静大得,山崩地裂一般。二人依稀听到他暧昧说道:“饶了你,爷怎么办?且让爷尽兴了再说。”然后就是上好的梨花木榻持续不断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。

  直到寝房内终于安静下来,二女才红着脸离开。暖玉对冷玉笑道:“这位爷可比咱们爷威风多了。”

  冷玉轻笑一声,说道:“你这小蹄子,连主子也敢编排,欠打!”

  待二女离开,宋瑄也不再装了,起身下榻,抓起茶几上的茶壶,猛灌了几大口凉水。

  “三哥,你怎么渴成这样?好像是我说的话比较多吧……”柳妙璎嘀咕着,也跟着下了床榻。

  宋瑄目光灼灼地看了柳妙璎一眼,又很快将目光移开。

  “三哥,接下来要做什么呢?她们还会回来吗?刚才那般,好像和话本子里写的不一样呢,夫妻之事就是如此那般?也太……”柳妙璎一脸懵懂地发问。

  宋瑄刚灌进嘴里的凉水险些一口喷出来,他给自己顺了顺气,说道:“不早了,你快休息吧。你问的这些个问题,待你出嫁前,会有人教你的。”

  “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,三哥你现在就教教我嘛。”柳妙璎一脸天真地说道。

  这回宋瑄口中刚灌下还没来得及吞咽的凉水,全部喷了出来。勉强吞进去的那部分,也呛住了,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。

  柳妙璎被吓了一跳,赶紧上前帮宋瑄拍背,说道:“哎呀,三哥,你怎么喝水都呛呀?是不是喝得太急了?”

  宋瑄不敢再同柳妙璎东扯西拉,唯恐她再说出些骇人听闻的话,强令她回榻上睡觉。柳妙璎见宋瑄似乎不大高兴,且似是有些烦躁,不敢再说什么,乖巧地上榻缩进被窝里,老实合眼入睡。

  待柳妙璎睡沉了,宋瑄帮她盖好被子,和衣躺在罗汉榻上,闭目想要入睡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他心想,这样的夜,可真是磨人。但他又隐隐希望,这样的日子能多一些。

  相互矛盾的思绪不断折磨着他,令他辗转反侧,无法入眠,干脆坐起身来半靠在软垫上,闭目调息养神。

  第二日一早,因一夜好眠而神采奕奕的柳妙璎,看着眼底泛着乌青的宋瑄,担忧问道:“三……夫君,你这是怎么了?没睡好吗?”

  “是啊,昨夜有个小妖精实在太过缠人,爷哪儿有心思睡觉。”他说着,用眼神示意柳妙璎看房门外。

  冷玉和暖玉二女,一人端着装了半盆清水的铜盆,另一人拿着洁净的布巾,款款而来。

  “五公子,奴婢二人前来服侍您洗漱。”二女微微蹲下身子行礼,说道。

  “东西放下,你们两个出去,我自会服侍夫君洗漱。”柳妙璎一脸倨傲地说着,嫌弃地看着二女。

  “这……”二女犹豫着,纷纷看向宋瑄。

  柳妙璎恼了,抱着宋瑄的手臂撒娇道:“夫君,你瞧她们,压根不把妾放在眼里!”

  “娇娇莫恼,这两位姑娘都是四公子的人,人家也是好心要帮你的忙嘛。”宋瑄打着哈哈说道。

  “哼,妾不要她们帮忙!服侍夫君,本就是妾最重要的活儿,哪有抢人家活计的!”柳妙璎不依不饶道。

  宋瑄笑着轻轻捏了捏柳妙璎的脸颊,说道:“妍儿乖,别闹了,让你服侍就是。”

  说完,他又看向二“玉”,说道:“两位想必都是四公子身边得宠的,哪儿能让你们做这些杂活儿。你们且先下去吧,我这里有妍儿服侍就好。”

  二“玉”虽心有不甘,无奈正主儿都发了话,她们不敢不从,只得退下。

  柳妙璎如斗胜的公鸡一般,趾高气扬地“哼”了一声,扭头向宋瑄谄媚笑着,沾湿了布巾给宋瑄擦脸。

  “我自己来,做个样子给她们看就好。”宋瑄接过布巾,说道。

  柳妙璎小声道:“做戏就要做全套,让我来!再说,服侍三哥洗漱这点儿小事,我又不是做不来。”

  待宋瑄洗漱完毕,柳妙璎又兴致勃勃地要给宋瑄梳头。在她扯断宋瑄第三根头发时,终于讪讪住了手,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道:“三哥,我太笨了,连头都不会梳,等这次的案子结了,我就好好学!”

  宋瑄眼里的温柔满得快要溢出,看着眼前一脸懊恼却依然光彩夺目如同最耀眼的明珠一般的小姑娘,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,说道:“无妨,别自责了,少三根头发算什么。”

  昨夜宋玳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出门鬼混了,待宋瑄和柳妙璎用完了早膳,他还没出现。宋瑄便带着柳妙璎等人,以“在洪州城随便逛逛”为借口,去每一处话本被发现之处瞧了瞧。

  预告第一起杀人案的话本,三月初七出现在赵家的棺材铺子里。赵记棺材铺位于洪州城的西南方向,四周不规则分布着商铺和民居,附近的居民大多是小商户人家。

  预告第二起杀人案的话本,三月十九出现在菜贩子姚老三卖菜的筐里。姚老三在城南的集市上卖菜,住处是他在城南租住的一间破旧的小屋。

  预告第三起杀人案的话本,三月二十八出现在耿屠夫的肉摊子上。耿屠夫的肉摊在洪州城的东北方向,那里也是一个人来人往的集市,附近的有许多客栈、食肆,不少外地人在那里投宿,吃饭。

  预告第四起杀人的话本,四月初四出现在群芳阁偏门处。群芳阁在洪州的西北偏西方向,那块地方是洪州三教九流聚集之地,洪州城几乎所有的花楼、戏园、杂戏班子等,都在那儿。

  假装不经意地逛了一圈之后,宋瑄带柳妙璎进了一个名叫“香万里”的茶楼,要了一个包间。崔啸云和柯瑶作为贴身小厮和丫鬟,也跟着进了包间,其他人在包间外值守。

  宋瑄手绘了一张洪州城地形图,将四个话本出现之处一一标注出来。凶手十分狡猾,四个话本分布在洪州城四个相距甚远的地方,无法从话本子出现的地点推测凶手所在之处。

  “小七,你那日验尸,可看出蹊跷之处?”宋瑄问道。

  洪州府的仵作想必是经验丰富的老仵作,验尸格目上记载得十分清楚、详尽,但柳妙璎还是发现了不少问题。

  “有几个地方存在疑点。第一,徐谨之,也就是第一起案件中的死者,并非被一刀毙命。凶手行凶时并未找准下刀位置,刀口偏离了一寸。”柳妙璎朗声道。

  “那为何洪州府的仵作,得出他是被一刀毙命的结论?”崔啸云问道。

  “因为刀扎入死者身体里之后,凶手立即意识到他扎偏了,那样与话本内容不符,于是他进行了补救,用大力将刀尖移动了一寸。”

  “这是从尸体上的下刀位置看出来的?”崔啸云又问。

  “没错,凶手补救之后,为了掩盖其最初的失误,抽刀时有意偏了偏,盖住了原先的下刀位置。但那处刀痕十分奇特,深浅不一,皮肉收缩的情况也不同,可以肯定,那是两次不同的切创造成的。”柳妙璎答道。

  “还有呢?”宋瑄问道。

  柳妙璎伸出两根手指头,说道:“第二,孙满死前中过毒。”

  “这一点,洪州府的仵作没验尸格目上,没有提及。”崔啸云说道。

  神通广大的听雷,已经把这个诡异案件的所有材料,包括卷宗、严格格目、询问笔录等,全部拓印了一份,交给了宋瑄,崔啸云已经全部翻看了一遍。

  “没错,我初验时也没验出来,后来觉得不对劲,重新验了一遍,才验出来。那种毒,若不是我素来爱研究毒素,想必也是发现不了的。”柳妙璎解释道。

  “孙满中了什么毒?”宋瑄问。

  “雪上一枝蒿。”

  宋瑄凝眉想了想,说道:“这似乎是一种草药?”

  柳妙璎点头道:“没错,它的确可作为草药使用。实际上,这世上没有绝对无毒的植物,也没有绝对有毒的植物。毒,是相对的,与剂量和炮制方式有关。”

  “就说这雪上一枝蒿,若炮制得当,可用于祛风除湿、散瘀消肿、活血止痛、解毒疔疮。但它本身有剧毒,内服可能会出现流涎、呕吐、腹痛、抽搐昏迷等症状,剂量超过一定限度,可致死。”

  崔啸云倒吸了一口冷气,问道:“孙满中了此毒,为何洪州府的仵作没验出来?你也是第二次验尸,才验出来。”

  “因为他服食的剂量很小,不能致死。我猜,凶手应该是将毒下在酒里,因为雪上一枝蒿味苦麻,单独入口一定会被察觉。但在酒中混入少量,其味可被烈酒掩盖住。”柳妙璎答道。

  “没错,孙满的确饮过酒!卷宗上写着,他在四方赌馆里赌博时,喝了不少酒。”崔啸霆道。

  “我之所以觉得疑惑,是因为孙满的尸体上有少量呕吐物残留。第一次验尸时,我以为是因为他喝过酒之后剧烈跑动导致呕吐,后来发现那呕吐物颜色有些不对劲,于是我才验了第二次。”

  “我仔细查看了尸身,发现尸体的手指尖有许多细小的伤痕,应为死者自己的指甲抠破的。在什么样的情况下,他会将手指抠破呢?我想到雪上一枝蒿,此毒入口后,会有刺痛及蚁走感,以指尖为着。”

  “为了验证我的猜测,我剖了尸,发现死者的食管已被腐蚀了,剪开胃之后也闻到一股特殊气味。如此,我的猜测被证实,孙满的确是中了雪上一枝蒿之毒。”

  “所以,凶手给孙满下毒,并不是为了毒死他,而是让他的行动受到影响,从而按照凶手为他设定的方式被杀死。”宋瑄总结道。

  “还有呢还有呢?”崔啸云问。

  “第三个疑点,死者谭明雅,并非死于砒霜中毒。”

  “那她是因为什么而死?不对啊,她的确是七窍出血而亡,这一点卷宗写得很清楚,目击者也很多,应该不会有错。”崔啸云追问。

  “七窍指头部的七个窍孔,即一口、双眼、二鼻、双耳,人体五脏皆与头部窍孔密切关联。如果脏腑出现意外损伤,七窍就会有相应的异常症状,而如果脏腑损伤严重,就会出现七窍出血的情况。”

  “柳七,你的意思是,谭明雅的脏腑损伤严重导致七窍出血?可砒霜本就是一种严重损伤脏腑的毒药啊。”崔啸云提出不解之处。

  “没错,本朝砒霜多用作制作毒鼠药,毒性对于人而言并不致命,若误食顶多导致腹痛、恶心、呕吐等,服些清肠胃的草药即可解毒。但据我所知,黑市上有不少毒性更强的砒霜贩卖,那种砒霜可致死。”

  “从表面上看,谭明雅七窍流血而亡,完全符合砒霜致死的情况。但我仔细检查了尸表,发现她身上有多处脓肿、烫伤样皮疹以及瘀斑,这些并非砒霜中毒造成的,而是她原本的宿疾之表象。”

  “小七,你的意思是,谭明雅本身就得了病,而那种病才是她死亡的诱因?”宋瑄问道。

  柳妙夸赞道:“正是,三哥真聪明!”

  “马屁精!”崔啸云翻了个白眼,低声骂了柳妙璎一句,接着问:“那她到底得了什么病?”

  “脓毒症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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