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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一定要活


  一年以后。公元2020年,春末。

  徐阳挽着袖子,嘴里哼着歌,手下忙个不停的收拾蔬菜。看他嘴角带笑的样子,显然心情很是不错。也难怪他心情不错,今天女朋友说好晚上下班后要到家里来吃饭,徐阳自然要好好表现。

  26岁的徐阳是个倒霉孩子;小时候是个孤儿,被一对不孕夫妇收养;以徐阳对小时候不多的记忆,最初还是很幸福的,养父母都很疼爱他;可好景不长,得益于医学的进展,养父母治愈了不孕症,有了孩子;但这个孩子不幸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死亡了。身为中学校长、高级知识分子的养父不知听信了哪位大仙的说法,认定了徐阳就是个灾星,徐阳的苦日子就此开始。养父母很快有了第二个孩子并顺利长大,但是对徐阳的敌视和仇视却愈演愈烈。

  作为有知识有文化有素质的人,养父母自然不会做出虐待儿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来,他们只是讲道理,不停地讲做人的道理。徐阳一旦“做错”了什么,养父就会及时提醒他,养父母为他付出了多少的辛劳和牺牲,而徐阳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不孝。

  养父是个很有恒心和耐心的人,每天总会抽出至少一小时来帮助徐阳提高,告诉他做人一定要感恩。养母虽然很少这样做,但她总是无条件站在养父一边的。

  不仅是对徐阳,对徐阳身边的所有人,老师、同学、朋友,养父也是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讲述,他们夫妇是如何怀着博大的爱收养了孤苦无依的孤儿徐阳,无私地把他养大,给予他莫大的恩情,而徐阳这个白眼狼却不懂感恩不知回报的事情。天长日久,就算别人反感养父的做法,一次次下来,对徐阳也就不可能平等对待了。要么厌恶,要么远离,要么看笑话,要么就是怜悯。

  时间久了,徐阳就再也没有任何朋友。一旦有人对他表示出任何一点善意,他就感到莫大的恐惧,生怕别人接近他之后,养父就会像无所不在的神一样出现,然后别人就会知道他不懂孝道不知感恩,并且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的事实,然后对他投以怜悯和不屑的目光。

  这样的日子在徐阳18岁高中毕业那年似乎有了转折,他搬出来自己住了。因为养父母告诉他,他已经成年了,不该再花父母的钱,应该自食其力,并且如果他还算是个人的话,就应该报答养父母多年来对他的养育之恩。双方甚至还去做了法律公证,徐阳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,承诺在10年内偿还养父母抚养费30万。这样的内容,连公证员都被震撼了,几个人一再查了相关法律,并再三确认了他们的意愿,才不情不愿的为他们做了公证。徐阳没有钱,公证费是养父代付的,这个钱也是要算到应付欠款里面的。

  高中毕业的徐阳打了一年工,才凑够了生活费,上了大学,毕业后开始工作。在这期间,养父以莫大的恒心和毅力坚持上门提醒他应该及时还债的事情,并继续对碰到的一切认识徐阳的人叙述现实版农夫和蛇的故事。于是乎,别的年轻人是买房子做房奴买车子做车奴,徐阳不停地还债,却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奴。

  徐阳是龙山市某齿轮机械厂的技术员,一直以来在领导和同事眼里就是个孤僻冷漠不可接近的人。这样的人不会讨人喜欢的,于是职位上不去,收入也就差强人意,住的房子自然也是租的。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条件,不光没有任何朋友,徐阳甚至压根不去考虑找女朋友和结婚的事情;很多时候他甚至在想:我他喵的活着是为了什么?我活得简直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!为什么不干脆了结这一切?这样的人,不要说别人,连徐阳自己都厌恶自己!

  徐阳给自己的精神世界套上了厚重的铠甲,每天下班之后,就缩回到自己的小屋中,靠着上网来忘掉现实,麻醉自己。

  这样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生活在遇到女友之后结束了。对徐阳这样的近乎轻度精神病患者和情商接近负数的人,任何描述年轻人之间美好爱情的语言统统不适用。女孩是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,和徐阳的单位有业务联系,属于大客户;正好一天徐阳单位对口接待的人请假,徐阳就按照领导指示顶了上来;结果女孩居然觉得徐阳这个人对技术问题的解释“不错”,能够集中精力于工作,而不像其他人一样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,就要求以后继续由徐阳对口接待。

  于是一直以来自我封闭自我厌恶的徐阳似乎一下子开了窍,当然更可能是一直被压抑的荷尔蒙终于发挥了作用,觉得人家是爱上自己了。这样的自我催眠,冲动之下促使他不管不顾直通通的对人家表白了——事实上作为感情白痴,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,理所当然的把人家吓坏了;在躲了几次之后,徐阳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自作多情,是在做讨人嫌的事情,是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于是就更加的颓废——他这样敏感而自我厌恶的人是不会纠缠不休的。

  然而神奇的事情出现了:女孩知道了他的事情,居然心生歉意,认为自己对徐阳的颓废负有责任!于是开始主动的接近徐阳,然后两人就真的越走越近了!直到不久前,女孩终于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了!

  在女友的关爱下,徐阳的心理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好转。这个人其实不笨,相反还挺聪明;他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,也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,甚至还专门下功夫研究过心理学;但是他没法解决自己的问题,他靠自己的力量走不出来!而他的女友就是那个引导他走出困境的人!

  回过头来,徐阳自己都搞不明白胡欣妍是怎么看上自己的。或许只能算是看他可怜、母爱过剩?徐阳自己也算是有点小帅,但也仅此而已,不过就是一般人;而胡欣妍那绝对是女神、名模级别的,妥妥的白富美;如果帅不是原因,其他的,……徐阳有吗?

  胡欣妍就像夏日里的骄阳,融化了徐阳冰冷的内心,驱散了徐阳心灵深处的黑暗。人生,绝不仅仅只有孤独和绝望,原来人生也可以很美好!胡欣妍在外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女王,唯独对徐阳,是一片如水的温柔。徐阳不敢想象如果生活中没有了胡欣妍,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?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,还是干脆死于绝望?

  性格得到了改善,徐阳和单位里的领导同事关系也好了许多,甚至还开始有了朋友;事情就是这样,一旦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,那么一切似乎都会越来越好!唯一遗憾的是两人工作都很忙,胡欣妍那边比徐阳还要忙得多,两三天不见面是常事,这好不容易双方都有时间,胡欣妍要到徐阳家里来吃饭,徐阳哪能不积极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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