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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三一章 人去楼空


“师傅,咱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麻利地收拾完,悠悠坐在火堆旁,望着张弃,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张弃瞪瞪眼:“你一个金丹境,却来问我血丹境的人怎么办?搞反了吧?”

    悠悠一愣,马上拍起手来:“哈哈,师傅没有徒弟的修为高,好玩,真好玩!”

    张弃满头黑线,不甘示弱地反击道:“你修为高,你打得赢我吗?”

    悠悠想了想,掰着指头计算起来:“第一,我不敢跟你打,你是师傅,我是徒弟,我要敢和您打,要被天打五雷轰的!第二,您是男生,我是小女孩,好男不和女斗,所以你也不能和我打;第三,真要打的话……真要打的话……我打不过你!”

    “切!”张弃笑了一声,随即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,忙正了脸色,道:“你修为突飞猛进,一下子到了金丹境,一定要勤加修炼,尽快适应暴涨的修为,千万不要弱了基础!”

    悠悠的小脸也严肃起来,听一声便点一下头,像小鸡啄米一般。

    “还有,你修为虽然高了,但正如你所说,战斗力却远远赶不上修为,不说和我比,我是能够力抗魔婴境的。就算和你同阶的比,你也远远不及。所以你一定不要骄傲,别以为有了金丹境就可以随意欺负人,我猜,恐怕一些血丹境初期,也不一定比你弱!”

    悠悠猛点着头,又问道:“那师傅,你看我要从哪些方面提升呢?”

    张弃想了想,道:“第一,你要有秘技,秘技是修士战斗的手段,你没有秘技,就无法使用武器,怎么和人家打?悠悠,你喜欢什么兵器,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打造。不过秘技我没有办法,我们这‘第一仙术’,秘技都要自己创,自己创出来的,才是最适合自己的。”

    悠悠想了想,道:“我不知道,我不喜欢刀剑鞭叉的,我也不喜欢动手打人!”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战斗?对了,你说你在连庐山里转了将近一个月,你没遇到妖兽么?”

    “遇到过啊,狼、蛇、豹子、老虎、老鹰,我都遇到过很多。师傅,你不知道,那时我吓得要命,好几次都差点吓死了!”悠悠拍着小胸脯,似乎到了现在,她还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“那你是怎么闯过来的?你又不是风属性,讲速度,也跑不过它们啊!”

    张弃感到一阵阵怜惜,很不想提起她那些不愉快的回忆。但为了引导出她喜欢用什么兵器,所以他不得不继续问下去,这是他当师傅的责任。

    “我就吹笛子啊!”

    “吹笛子?”张弃吃了一惊:“你靠吹笛子赶走妖兽?”

    “是啊!”悠悠扑闪着大眼睛,笑道:“当然不一定是赶走它们,有时候它们自己走了,有时候我让它们睡着了,然后我就走了;但也有一次,一头老虎要吃我,我吹了笛子,它不走,也不睡,非要来吃我,还把我腿给抓伤了。我就吹一首凶巴巴的笛子,把它吓跑了!”

    张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,才沉声道:“那你也对我吹一次笛子,试试?”

    “不,我怎么能对你吹笛子,你是我师傅……”悠悠慌了,飞快地摇起双手,却又想到什么,笑道:“其实好像也可以,我可以给你吹好听的笛子,让你心情愉快!”

    她从须弥戒里取出一枚简单的竹笛,放在嘴边就要吹,却被张弃按住了小手:“你不要乱吹,我让你吹什么曲调的,你就吹什么曲调的,知道没有?”

    悠悠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,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开始吧,先吹一首让师傅高兴高兴!”

    悠悠深吸一口气,双手轻按笛孔,于是一首优美的曲调,便自笛子里飘了出来,远远飘过夜空,飘向遥远的地方,也飘进张弃的心里:他仿佛沐浴在春光下,躺在绚丽的花海里,天空月色明亮,星光灿烂,身旁有心爱的人陪伴,那滋味,是说不尽的舒适惬意!

    这笛声,好像要把张弃一颗心都吹化似的,简直就像一罐蜜糖。

    幸好张弃意识十分强大,很快便从笛声里醒转来,不然,他恐怕要迷失在这笛声里。琇書網

    但他刚刚醒转,却又蓦然睁大了双眼:被笛声陶醉的,不止他一个,甚至连脚边的小草,也在随着笛声,无风律动着,仿佛在为这悠扬清丽的笛声打着拍子!

    悠悠的笛声,居然连小草都能感染,怪不得她能吹走妖兽!

    张弃呼了一口气,沉声道:“妖兽来了,吹睡它!”

    悠悠笛声一变,原本轻盈、欢快、甜蜜的,立马变得悠长、低沉、轻柔婉转,听得人就要睡着了一般。张弃连忙咬咬自己的舌尖,才没有让自己真的头一低,睡过去!

    他不禁感到有些汗颜,刚刚还说悠悠的战斗力低下,现在看来,一点不低啊!至少,同为金丹境初期的修士,没几个能顶得住她的笛声:要知道,他的意识已经堪比金丹境巅峰,不也同样差点中了她的招吗?这小妮子从哪儿学来的这种本事,厉害,厉害啊!

    “妖兽太强,吓走它!”张弃还想看看这笛声的攻击力,于是低声叫道。

    笛声又是一变,蓦然高亢,激越,就如入云穿石一般;而随着笛声更加高昂,四周甚至起了一股旋风,吹得野草不住低拂,篝火都差点被吹熄了;而一股萧杀、凌厉的感觉,则随着笛声涌进张弃心里,若不是他弹压得快,这感觉,甚至能让他在瞬间发了狂!

    张弃心惊不已,正想夸赞两句,却忽然想到什么,于是没有开口,任凭悠悠继续吹下去。

    又过了一两分钟,张弃才让她停下来,问道:“你吹的是什么曲调?你哪来的这些笛谱?”

    悠悠答道:“没有笛谱。这些都是我自己随随心所欲吹的。我这么穷,哪有钱买什么笛谱?不过我从小就爱唱歌、吹笛子、弹琴,笛子是竹林里砍竹子自己做的,七弦琴是爷爷用山上的松木做琴身,用马鬃做琴弦。我就这么弹啊吹的,自己就想出了这些谱子。”

    这可真是天才啊,自己能够创出这些曲子,张弃不由在心里暗自感叹。

    谁说平民就没有前途,谁说只有贵族才是天?上天是公平的,它为你关上一扇门,自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。所以修神论讲究血脉,真是最狭隘、最不科学的一种论调。

    当然不是说悠悠这笛子就吹得无敌了,至少,张弃就发现了她两个问题。

    第一是她的笛子材质太差,她现在已经能自然而然把真气加持在笛子上,那笛子便显然承受不了她这金丹境的真气,吹到后来,已经有极为明显的破音。这破音能够瞬间破坏她这笛声的效果,如果是在对敌的战场上,这笛子恐怕用不了一次就会碎了。

    第二是她的笛声虽然效用非凡,但毕竟是自创的,只能影响人的心智,不能杀人。

    她不想杀人,张弃也不想杀人,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经历,他已经深深地明白了,修炼路上,不杀人是不可能的,你不想杀人,别人却想杀你。怎么办,难道你还能束手待毙吗?

    只要坚持自己的本心,坚持善良的底线,杀人,并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。何况,杀一个坏人,不就等于救更多的好人吗?所以不能杀人这个问题,是会限制悠悠的成长的。

    他想了想,沉声道:“你这门功夫挺好,你要多练,尽量让真气在笛声里流转,而且要更加顺畅。等到了城镇里,我给你弄一根好笛子,一架好瑶琴;另外还得给你找一些音波攻击方面的秘技,兴趣是成功的老师,你喜欢音乐,就得朝这方面发展。”

    他暂时没有说让她学会杀人的事,有些事,得靠她自己去感悟。

    歇了一会儿,他又补充道:“还有,你已经是金丹境了,你得学着感悟天道。”

    悠悠低眉顺目:“师傅,我都听您的。”

    因为要帮她弄笛子、瑶琴、秘技,张弃便没有让她离开,而是带着她一起上路。

    带着她倒也有好处的,至少他的一日三餐就丰盛了许多,而且她很乖巧,虽然年纪小,才刚刚十岁,却能做很多事情。带着她,张弃觉得旅程都要轻松了许多。

    当然也快乐了许多,不过更多的快乐,却也是啼笑皆非。

    走在草地上,她会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,忽然隐去身形。等张弃以为她怎么了,慌慌张张地跑过去的时候,她则会从草丛里跳起来,把一个三角形的蛇头送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过小溪的时候,她会突然砸进水里,溅起满天水花,浸湿了自己,也打湿了张弃的衣裳。

    她的厨艺很好,特别是做汤,堪称一绝。当初在泸水村后山的时候,张弃就每天吃到她做的鱼汤。这一路上,她也喜欢做汤,不过做出来的鱼汤里,那鱼甚至还是活的,张弃一筷子挟下去,那鱼居然一张嘴把筷子咬住了,逗得悠悠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,差点摔进火堆里。

    与她同行了几天,张弃就头痛欲裂,他觉得这小女孩现在不是修仙的仙女,而是个魔女。

    张弃忍不住问道:“悠悠,你从小这么调皮,你爷爷没有打过你吗?”

    悠悠睁大了双眼反问:“我从小就是爷爷的乖孙女,听话懂事,他为什么要打我?”

    张弃一拍脑门:“乖巧懂事?悠悠啊,对师傅撒谎,是很不好的行为啊!”

    “我说的是真的!”悠悠毕竟只是个十岁小姑娘,听张弃这一训斥,立马瘪起了嘴。

    张弃连忙摇手:“好了好了,我知道,你说的是真的——不对!”

    他一把捉起悠悠的手腕,两根指头搭在她脉门上,将自己一股真气,导引着意识渡入她体内,细细检查。悠悠被他那样子吓了一跳,连忙问道:“师傅,怎么了?”

    没几分钟,张弃脸色凝重地松开手:“果然是这样!”

    悠悠更是恐慌,又问道:“师傅,到底怎么了,我出了什么问题?”

    张弃想了想,字斟句酌地道:“倒不是什么大问题。不过由于你经历了魔障炼心,所以你的体内,自带了一股魔性。这在平时没什么,你不过是调皮,喜欢恶作剧而已。你还小,等长大了,你的性格自然会沉稳下来。但若是到了心情十分激动的时候,你恐怕会魔性大发!”

    “魔性大发?”悠悠吓得差点跳起来:“师傅,魔性大发会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这魔性不可能影响到你,但你会由于这魔性,变得脾气急躁,易怒。所以你以后可以多弹奏一些舒缓的、优美的乐子,这会让你修身养性,渐渐就会把魔气磨灭掉了!”

    其实张弃也不知道魔性大发的后果和消除的方法,这只是他想当然的说法而已。

    但悠悠对他可是百分百听话的,听了就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:“嗯我知道了,师傅!”

    两人继续前进。他们的目的地,是黑李村。

    张弃记得他承诺过李登通兄妹,要回黑李村去看看。那两兄妹是好人,他们是朋友,答应人家的事情,一定要做到。所以张弃要先去黑李村,然后回泸水村,悠悠要去祭奠爷爷。

    离开黑李村的时候,他们是随着大军,走了大半个月到达七里坡的。回来的时候,虽是游山玩水,却似乎比大军行动速度要快,所以十来天过后,他们已经来到了三王庄。

    三王庄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死村,村子里,还残留着斑斑血迹,除了坐在村口呜呜嚎叫的野狼,和半空中盘旋着的乌鸦,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着的生灵。

    两人走在村里道路上。时近盛夏,四五月的骄阳渐渐似火,却不让人感到一丝热气。他们就像走在乱葬岗上一般,四周都是凉嗖嗖的,让人全身寒毛乍起,头皮发麻!

    突然,旁边屋子里传来“呜”地一声叫,一道黑影钻了出来,就从大道上跑过去。

    悠悠“啊”地一声,一下子扑进张弃怀里,尖声叫道:“师傅……”

    张弃定睛一看,那黑影却是一只野猫。也许是哪户村民养的,不知怎么侥幸躲过了那次魔劫,现在没了主人,只能在村里蹿来蹿去,找一些野食过日子了。

    张弃拍拍悠悠的肩膀,把那野猫指给她看了看。悠悠红了脸,忙离开张弃的怀抱。

    却听“桀桀”一声怪笑,一个黑瘦的身影,猛然间又出现在两人面前。

    “哈哈,正愁没有血食,饿了这么多天肚子,老天垂怜,居然送了两个活人过来!”

    “魔修?”张弃皱了皱眉,上下打量这人一眼,又补充道:“魔丹境巅峰?”

    “哟,小子眼力不错嘛!”那魔修哼哼道:“嗯,身材还算不小,够本魔饱餐几日的。这小女孩倒是小了些,不过鲜嫩,本魔正好先享受了再吃掉。嗯,不错不错!”

    “吃你个大头鬼!”悠悠年纪虽小,脾气却不小,气不过,当下冲上前去,一拳捣出。

    那魔修却冷笑一声,身形一晃,便躲开这一拳,顺便反攻了一脚。

    张弃一把将悠悠拉回来,手一翻,幻炎剑便朝魔修那条左腿扎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好小子,区区血丹境巅峰,也敢和本魔动手,没听过‘林震天’的威名吗?”

    那魔修林震天桀桀一笑,翻手取出一柄漆黑的铁锤,“当”地把幻炎剑挡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林震天,今天本姑娘要叫你变成林死翘翘!”悠悠只是不喜欢杀人,对魔修可没有怜悯之心,当下冷笑一声,翻手取出竹笛。她这竹笛虽然有些破损,但还勉强可吹。现在她没有别的乐器可用,也只好将就用它了。把竹笛往嘴边一放,便呜呜地吹了起来。

    林震天一愣:“这是想要本魔好生待你,所以吹笛子取悦本魔吗?”

    他一边说话,一边如闪电般迈动双腿,那枯瘦得如竹竿似的身子便如风中的叶子,在大道上飘来飘去。张弃振动手腕,接连刺了五六剑,居然都被他躲了过去!

    “小子,你刺不中我的,看我一锤!”林震天哈哈狂笑,一锤便朝张弃头顶砸过去。

    然而那魔锤刚刚落下,猛听得悠悠的笛声里一声尖啸,竟有穿云裂石之声。那林震天心里没来由地吃了一惊,手上动作便慢了点。张弃却是这几天已听惯了悠悠的笛声,没受到半点影响,立时一步跨上前,“星火九剑”之“飒火流星”,那剑尖便刺破了林震天的喉咙!

    “呃!”林震天叫了一声,魔锤丢在地上,身子一软,便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张弃呼了一口气,他怕附近还有魔修,便草草检查了林震天的尸身,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。于是他拉着悠悠便跑,直跑了数里路,没有见到有魔修追来,这才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而前面便是黑李村了。

    然而黑李村里,却还是没有人,不但村里没有人,村子地下的阵法里,也一个人也没有。

    竟已是人去楼空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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