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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四六章 情,缘何而起?


“你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瓜吗?”

    萧大妮满脸讥诮。众人一想,也都想到了其中的缘由。

    圣宫、连云十三寨与遗忘一族一向是齐名的,彼此之间也并不是不了解。当然,圣宫和连云十三寨中最顶尖的那几个高手,遗忘一族并不很熟悉,但大家都知道,这三大势力之中都没有炼神境高手,都是一群神婴境在主事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

    如果张弃真是圣宫的人,圣宫怎么可能舍得把他让出来?

    与此同时,一些脑筋转得快的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:张弃真是炼神境巅峰的话,若他当了遗忘一族的族长,遗忘一族的实力,岂不是立马便会得到一个极大的提升?

    圣天大陆除了神奕宗、魂魔宗、西洲神廷、太白剑宗等九大宗门之外,还有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宗门,比如曾经卢小玥的家少阳宗,比如屠灭门,等等,但这么多宗门里面,有多少是拥有炼神境高手的?恐怕数尽圣天九洲,也不会超过二十个吧!

    谁都知道现在是天才大爆炸的年代,境界提升非常容易,但那也只针对神婴境以下而言,炼神境以上,因为涉及天道感悟,也还是那么容易达到的,更不用说炼神境巅峰了。

    更不用说,这个炼神境巅峰还带了几个同样相当于炼神境巅峰的妖宠!

    遗忘一族众人并不知道张弃能够战胜妖圣,但仅就他表露出来的实力,已经足够了。

    一时间,不少族人看向张弃的目光,都变得炽热了起来。

    不过叶飘零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:张弃居然是炼神境巅峰,那他要是想杀了自己……

    高手总是有不少特权的,若是张弃真要杀了他,难道遗忘一族还能为了他向张弃复仇?

    叶飘零浑身一个冷战,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,只是望着莫愁,一脸痛心疾首:“这么说,你的心里,在我与他之间已经有了选择?就因为他是炼神境巅峰?”

    莫愁一脸惊讶:“叶老三,你在说什么?你不会到现在还对我有什么想法吧?早在万丈山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多次了,我的心里只爱大哥哥一人,是无论如何不会对你产生男女之情的!这么多年过去,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也释然了,没想到,你居然……”

    “够了!”叶飘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,厉声喝道,“枉自我喜欢你这么久,你就是这么对我的!那好吧,我尊重你的选择!从此以后,咱们桥归桥,路归路!”

    话一说完,他狠狠地踢了倪康和杜赚两脚,纵身而起,转眼便冲出了大门口。

    莫愁愣愣地站在原地,似乎怎么也想不到,这件事居然会有这样的结尾。

    这事弄的,怎么像她成了红颜祸水,反倒给遗忘一族带来了损失一般?

    她朝门口追了两步,失声叫道:“叶老三!”

    但叶飘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,她哪里还能追得回来?

    莫愁一下子无力地坐到地上,却听萧大妮抿嘴笑道:“好了,大姐,你别多想,这家伙这是在找借口逃走呢!他总得有个台阶下,才能冠冕堂皇地从洛村走出去不是?”

    张弃不由失笑,摸了摸鼻子,却没有说什么,这事,你叫他说什么好呢?

    不过,事情好歹算是解决了,而莫愁的行程计划,却并没有改变。

    她和张弃都已经在通天河里飘了一天多了,接到朱雀的报警,便御剑而行,飞快地赶了回来,终于还是保住了遗忘一族没有出事。当然与叶飘零密谋反叛的几个人都被擒住了,除了倪康和杜赚之外还有两三个,都是外面派进来的间谍,有圣宫的,也有连云十三寨的,还有一个居然是神奕卫的。这人在逃跑的时候伤着了猎卫队的一名队员,最后被青龙擒住了。

    除了这个伤人的家伙之外,其他人都被放了,当然是勒令他们限期离开,至于他们能不能走出古洛三角洲,那就不关遗忘一族的事了。而那伤人的家伙,则被封禁了修为,送进石矿山采石——这人身份特殊,又不能杀又不能放的,只有这个办法处置他了。

    于是洛村的建设继续进行。而随着洛村规模的扩大,周围发现的矿藏、开垦的农田越来越多,人少的弊端便渐渐显露了出来,所以接引更多的遗忘一族人进来,是迫在眉睫的事情。

    在重新安顿了遗忘一族之后,张弃和莫愁便再次踏上金晶剑,御剑而去。

    哦,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情,在临行前,莫愁再次提出把族长之位交给张弃,但这次族人们基本都同意,张弃自己却不愿意。他心里还记挂着一个三仙门,那也是和遗忘一族差不多的大势力,若是他成了遗忘一族的族长,那三仙门的位置该怎么摆?

    于是这一提议再次被搁置,只是张弃不当首席大长老了,成了副族长。

    莫愁还是代族长,她坚持不正式成为族长,这个,大家也没什么办法。

    御剑飞行了三天后,张弃和莫愁来到了武城,这儿离大梁郡已经不远了。

    来到了武城,自然要去看看卢氏一家的,于是在城外压下剑锋,两人步行进了城。张弃是轻车熟路的,带着莫愁三转两转,便来到万俟府背后的小巷子里。

    小男孩叶小古正百无聊怠地坐在门口,猛然看到张弃到来,一下子便跳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揉揉眼睛,看着含笑走近的张弃,再三确认没有认错人,却并没有招呼,而是一转身跑进院门,大声叫道:“师傅,师傅的主人的恩人来了,师傅的主人的恩人来了!”

    张弃忍不住摸了摸鼻子,莫愁则看了看他,含笑不语。

    走进院门,便见一大群人都在院子里:老夫人、卢楚、韩余余、融雪,还有卢小玥。

    张弃不由大喜过望,忙招呼道:“小玥儿也回来了么?”

    便见卢小玥如狸猫般轻盈地靠近,张弃正在犹豫,莫愁在身边呢,眼看这妮子扑过来,自己是不是要避让一下,免得尴尬——却见卢小玥飞快扑来,手一翻,竟又取出一柄匕首!

    莫愁不由张大了嘴巴,却见张弃已双手抓住了卢小玥双手:“小玥儿,你还没有醒么?”

    张弃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准,到底卢小玥的失心之毒解了没有?她现在是清醒着吗?

    却见卢小玥忽然朝莫愁看了一眼,小脸“刷”地变得通红,硬梆梆地道:“原来还有人——你好,不知道你能不能让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?放心,占用不了他太长时间!”

    她顿了一下,又补充道:“我现在清醒得很,你尽管放心,再说,我也打不过他!”

    莫愁含笑转头,潇洒地道:“大哥哥,我去武城内逛一下,等会儿再来找你!”

    张弃不由大窘,本要摸向鼻子的手也停了下来,急声道:“莫愁,我……”

    莫愁潇洒地摆摆手:“不用担心,我也正好想逛一逛武城的风景,等会儿再会!”

    张弃“啊”了一声,朝融雪看了一眼,这虎妖也挺聪明,当即笑道:“莫愁小姐没来过武城,怕不认识路,不如我陪莫愁小姐逛一逛吧。小余,咱们等会回来吃午饭!”

    韩余余“哎”了一声,顺路拉走了叶小古;老夫人和卢楚虽也激动万分,却都是聪明人,当下相视一笑,也不急着上来拜谢张弃,而是转身便走进了屋子里。

    于是院子里便只剩下卢小玥和张弃了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张弃嗫嚅了一会儿,轻轻地吐出三个字。

    卢小玥浑身颤抖着,紧紧咬着嘴唇,忽然伸手拉住张弃的手腕:“跟我来!”

    她纵身跃起,张弃连忙紧紧跟上去,两人从武城的大街小巷房顶上掠过,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东城,双双坐在东城楼顶上,他们面前,便是那绵延起伏的小尖山。

    卢小玥回过头,十分认真地道:“弃哥哥,让我戳你两匕首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张弃一愣,见她俏脸苍白,双眼噙着豆大的泪花,牙齿把嘴唇咬得一片乌青,不知怎么的,拒绝的话居然没有说出口,而是叹息一声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卢小玥拿出那柄匕首,那只是一柄普通的、做工低劣的匕首,也没有淬毒。

    这种匕首,别说让她扎两下,就算让她扎两百下、两千下,也伤不到张弃分毫。

    张弃微闭上双眼,卢小玥便拿起匕首,却是半天没有扎下来。张弃正在奇怪,要不要提醒一下她,却只觉得一个湿软的身子扑进怀里,接着便听到了卢小玥“呜呜”的哭声!

    “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!你为什么不来找我,为什么不来,为什么不来……”

    张弃不由有些愧疚,是啊,他误了与卢小玥的五年之约,这真是他的过错!

    但等卢小玥好不容易停下哭声,却还带着哭腔,讲述了这么多年来的这个执念,张弃才知道,她所说的并不是五年之约,而是这十年来无尽的痛楚与辛酸!

    这个执念起于十年前,在山神庙分别之后,她回了少阳宗,他被擒去陈家庄。回到宗里,她便去求她的师傅,少阳宗大长老萧清陌,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拒绝。那时,是她对不住他。

    后来她让小余想办法,叫人去陈家庄打听了,知道他已被抓去参加圣之血祭,便时时盼望着他能够回来,回少阳宗来看她,毕竟,他是她唯一的朋友。

    再后来,圣之血祭结束了,她朝盼夜盼,天天盼着他能够来少阳宗,可是没能等到他来,却等到了无数黑衣人——那一夜,少阳宗天昏地暗、血流成河,几乎化为灰烬!

    父亲卢启重伤,母亲萧清陌重伤,师傅也受了重伤,连哥哥卢楚也受了重伤!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,却不得不担起那么沉重的一副担子,带着少阳宗残余逃出少阳山!

    接着便是暗无天日的追杀,她要面对的不止是那群黑衣人,还有武城城主府和神殿,还有附近几个城市的几个宗门,总之,那时候的他们,就是谁都想咬上一口的肥肉!

    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间里,她不止一次地想念着张弃,想着要是他在,把她带走了,再也与这些事没有关系,那该多好——可是每一次想到他,换来的,却都是无尽的追杀!

    那时候她就想,要是他还不出现,等他终于出现了,她一定要扎他两刀,解恨!

    这个执念一经种下,便从此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底,一直到现在!

    张弃忍不住叹息一声,轻轻地揽住她那瘦弱的双肩:“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卢小玥凄苦地笑着,看着他:“说对不起有什么意思……弃哥哥,你不知道,后来爹爹死了,师傅也死了,我也以为娘亲和哥哥都死了。那时候我就没了别的想法,只想为他们报仇,然后就此追寻他们于幽冥界。所以我去了屠灭门在炎洲的总舵,那时我唯一的遗憾,就是没能再见到你,没能真的戳你两匕首……于是,当我被屠灭门抓住,以魔障炼心、大迷魂灭等方法折磨的时候,我的心底唯一还保持着清醒的念头,就是一定要扎你两刀!”

    她坐直身子,捋捋鬓边的秀发,边哭边笑:“若不是这个念头支撑着我,我一定熬不过魔障炼心、大迷魂灭和失心之毒的折磨,真的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!”

    张弃不由骇然:想当初,悠悠只是一个魔障炼心,便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,小玥儿却在魔障炼心之外,还遭受了大迷魂灭和失心之毒,她居然扛过来了,没有借助他的灵气相助,就靠着一个执念挺过来了:这该是多大的毅力,这该吃了多大的苦头啊!

    他忍不住把她紧紧地抱进了怀:“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卢小玥却挣扎一下,问道:“刚才那个女孩,是你的妻子吗?”

    也许她也不知道,她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,但一旦问出来,她却坐直了身子,死死地盯着张弃,像是想从他的脸上,看出她想要的,或是不想知道的答案!

    这是一种什么感觉,她不知道,她只知道,这种感觉对于她,似乎无比、无比地重要!

    张弃愣了一下,沉默了一会儿,开始讲起两人离开之后的经历。他讲得很慢,却并不是如讲给莫愁那样事无巨细。不过莫愁、萧瑟、樊娟这些事情,他还是没有隐瞒的。

    卢小玥安静地听完,眸子里有着越来越重的怜惜:“对不起,弃哥哥,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,历了这么多难……唉,我们俩,都是苦命的人啊……”

    张弃微微一怔,轻声道:“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,我和莫愁的关系,还有……”

    他知道现在说这些有些残酷,其实他现在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,但他不知为什么就冲口说出来了,但说出来之后,却又有些后悔了。

    然而没等他说完,卢小玥却伸出一只柔软而冰凉的小手,按在他嘴唇上,嫣然一笑:“你不用说什么,你是我的弃哥哥,我是你的小玥儿,对不对?”

    张弃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就够了!”卢小玥站起身来,笑着拍了拍手:“走,回去吧,你的莫愁该找你了!”

    张弃不知该说什么,只得默默地跟在后面。

    “小玥儿喜欢你,对不对?”

    吃过午饭,莫愁和张弃在偏房里喝茶,卢小玥很是聪明地带着其他人出去了。

    莫愁歪着小脑袋,看着张弃的眸子里似乎有些戏谑。

    张弃不由涨红了脸,连忙放下杯子:“莫愁,我……”

    莫愁却止住了他,深深地看着他眼睛,轻声道:“你不用说什么,我们之间,不用说!”

    张弃忽然长吁了一口气,有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。

    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,感情这玩意儿竟然这么复杂呢?他简直就不知道,它们是缘何而起,又缘何而兴,他是直到它们都由一粒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,这才能发现它们的存在!

    莫愁、萧瑟、樊娟、乃至茉莎、卢小玥,无不如是!

    “如果他们愿意的话,让他们去洛村吧?”

    停了一会儿,莫愁又静静地道:“把洛村分成五部,大妮、大伟、落雪、卢楚和朱雀,五人各领一部,让小玥儿帮着我。你放心,我一定会和她团结好,不会给你添乱的!”

    张弃静静地看着她,看了好半晌,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他站起来:“我去问问,等他们有了决定,咱们再去大梁城好了。”

    却在此时,他忽然身子一晃,脑袋里像是被大锤重重地敲了一记似的,嗡嗡直响!

    而莫愁却没有见到他这般样子,她正翻手取出一枚传音石,接着,蓦然站了起来!

    “什么?落雪在大梁城遇险了?怎么可能?”

    张弃在恍惚之中,也似乎被这个消息惊住了,脱口叫道:“怎么回事,快去救她!”

    但紧接着,他便忽然感到脑海里一阵剧痛,竟似乎是那泥丸宫世界出了问题!

    恍惚中,他似乎听到了莫愁的哭声,接着,便什么也不知道了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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