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章 人偶师
且不说九先生在龙王岛上到处寻找杨真，眼见这一日已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。
杨真在客房里缓缓收功，睁开眼睛。
连续两日温养穴窍，他距离入微境界又踏近几步，要穴在收到外力冲击时，已能自动引发内气抵御，对于身躯的防护大为提升。
他先去洗了个澡，换上最后一身新衣，从行囊中取出针线开始缝补那些在打斗中扯破的衣裳，无意中瞧见李猫儿先前塞在他旧衣服领子里的鱼鳞，愣了一愣，随手把鱼鳞捻出来，收在腰带里。
缝好衣服，他打起包袱和虎啸刀一同绑在后背上，推开窗户朝外看了看，没有见到李猫儿的踪影。
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担心这丫头的安危。
李猫儿带着青玉剑骑着大黑马在岛上到处走，不足一尺长的剑身跟她相得益彰，若是再加上她本身神出鬼没的轻身功夫，简直就像是话本里人莫能见的传奇刺客。
仔细想了想，他又把包袱卸下来留在房中，这次去龙王庙前途未卜，还是不要让她跟着了。
龙首镇距离龙颈镇二十里，杨真离开客栈出了镇子，沿着平铺的直路向西走去。
“他就是那个人？”
“背着的像是虎啸刀，估计没错了。”
“望风城的人正在到处找他，听说连河下帮的一帮人都被牵涉了进去，没想到他还敢出门到处走。”
“这么年轻，可惜了。”
路上不乏从岛上各处前往龙首镇的车马，杨真的五感比起先前愈加敏锐，耳中听得有人议论，忽然停下脚步皱起眉头。
自己两日没出客栈，想不到秦二虎他们也被牵涉进去了？赠刀之时并无其他人在场，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来时坐了他们的船？
望风城居然如此霸道。
他还在思考，道旁原本正在一棵大树下歇脚的几个人忽然起身，掀开衣服露出腰间的硬弩，冲着他扣动了扳机。
嗖嗖嗖嗖——
剪短快速的破空之声响成一片，无人料到路上居然有人会带着这种被朝廷禁用的武器，杨真连一声都未吭，整个人被十数支弩箭攒射得飞出几尺远，像一口破麻袋般跌落在地上。
这几人眼见杨真倒地，依旧不肯罢休，丢开短弩，拔出腰后的利刃，迅速围拢过来。
“老子的新衣服！”
杨真从地上起身，弩箭便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鱼鳞，不由得一阵后怕，随后便火冒三丈。
月白先生在吴津渡送给他三套新衣服，跟陆随云一场打斗彻底报废了一套，跟青州人打架又扯破了一套，身上这套是目前唯一完整的，可惜穿上连半个时辰都没有，又被射出一大片窟窿。
这叫做历练？这分明叫做烧钱。
几个人见他毫发无损，却丝毫没有动容，一声不吭地手持利刃继续扑上来，根本不给他把刀从背后拔出的机会。
“嗬！”
杨真后退一步，弓身弯腰，右手在刀柄上猛地一拍，虎啸刀便游鱼般从背上滑下去，他左手捞住刀鞘，在身前旋转飞舞，挡下乱刃。
鱼鳞防护虽好，他却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这东西身上。
笃笃笃笃——
这几人的武功并不高，只是个个不要命一般，丝毫没有闪避和格挡的想法，一心只想把利刃插到敌人身上。
这种完全不顾自身的打法让杨真一时手忙脚乱，根本没时间拔刀出鞘，只能不断地后退。
几人立刻如影随形的跟上。
杨真稳住阵脚，突然发现这几人目光呆滞，面无表情，心头升起一层疑惑。片刻之后，他身形一晃，借着近乎入微的体魄，以毫厘之差在数柄利刃之间游走了一圈，利刃纷纷走空。
“难道是……”
杨真瞳孔一缩，刹那之间，他以右手拔出长刀，带着一团暴起的刀芒绞入几人的兵器中。
嗤嗤嗤嗤——
长长的刀锋在这几人手腕胳膊上留下伤口处处，果然没有一丝血流出来，它们反而趁着杨真出招之时愈加疯狂地反扑。
“偃师人偶……”
杨真只是听说过，却从未见过这种不知疼痛、不知疲倦、外形动作又与真人无异的怪物。
偃师是一个人，出身于道家却又以墨家技艺闻名，他的人偶术是道家一绝，以至于连墨家的祖师都自叹弗如。
人偶比起真人更难对付，因为它们根本不知惧怕为何物，即便给它们造成伤害，它们依然能够继续战斗，除非……
杨真咬了咬牙，猛然扑入人偶群中。
噗噗噗——
人偶的利刃插在杨真身上，被淡金色的光芒阻隔于三寸以外，其中一把刀尖甚至扎在杨真眼珠前方。
然而杨真的神情一丝不动，长刀挥出一个完美的圆。
几个人偶的身体猛然僵硬，随后纷纷从腰处断为两截落在地上。
杨真仔细看了看，发现它们果然是由皮革、木头、鱼胶等杂物做成的，掉出来的五脏六腑还用颜料涂得栩栩如生。
“啪！啪！啪！”
不远处响起了掌声。
杨真望过去，发现又是一个人偶从树后转出来，只不过这个人偶做得极为粗劣，整张脸上都是拼合的裂缝。
人偶一边鼓掌，一边用极其古怪的腔调道：“不错，不错，能够杀掉老八那个废物，你果然有些胆色。”
“你是谁？”
人偶出现，并不等于人偶师就在附近，杨真便皱了皱眉问道。
“那个废物行八，我行五，你说我是谁？”人偶下巴开合，继续怪腔怪调地道，“唔，我看出来了。以你的能力根本杀不死陆随云，所以出手杀他的是你身边的那个小妖怪。”
杨真的双眉陡然紧锁。
“生气了，生气了！”人偶乐不可支地鼓掌道，“我的宝贝们那么厉害都没有杀掉你，看来老八的金甲符果然在你身上，我们来做个交易吧，你把金甲符交给我，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。”
“有种的，就自己来取。”杨真冷冷道。
“等到让我自己取的时候，你可莫要后悔。秦二虎你认识吗？他抢了我私下安排的船，结果不得不让我亲自来取，他现在就很后悔。”
杨真摇了摇头：“不认识。”
如果秦二虎一行人真的落在这个人偶师的手中，那么承认认识他们，反而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。
“嘻嘻嘻……”
人偶诡异地笑了起来：“认不认识都一样，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。”
杨真鼻端忽然嗅到一股微臭的味道，身形立刻向后退出数丈，翻身仆倒。
视野当中，那怪模怪样的人偶陡然炸裂成一团火光，数不清的黑色弹丸向四周飞溅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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